2001年2月2日 星期五

《硫味記事》第十三書

男人的溫柔有很多種,
對女人輕聲細語,或是窩心的跑腿做事。
而男人最大的溫柔是,包容著所愛的女人所有任性。





下雨了,原來昨天的好天氣不過是個預告,特別大的風打在衣領上,拍著我的臉頰,混著冰冷刺痛的點滴雨水。走在下午五點下課的人群裡,我擠進了麵包店,隨便拿個麵包,填填肚子不餓就好,因為中午空腹餓肚子。

為了組織行為學分組的事情,鬧了一個中午,組別很難決定,我們這一組一定是有我跟盧仔還有莊涵如,加上廖本芬,一組就四個人,結果引人側目。

因為我們這一組是所謂的「強打組」,我跟廖本芬是班上前三名的人,老師希望我們可以拆開來,平均分配到其他組別去。

基本上這個老師的作法全班都不贊同,結果當廖本芬被老師強迫分到另外一組的時候,哭了好一會。跟她同組的同學也替她跟老師說情,因為他們也是人數剛剛好,剩下的那個同學勢必會被分到我們這邊,但是我們住的不近,而且根本也不熟。

結果那個老處女教授就火大了,說這學期我們這兩組自己看著辦,別拿自己分數開玩笑。

低氣壓的狀態一直延燒到下午的行銷課,大家心情都不好,除了我之外。因為我今天晚上又要跟白逸淳吃飯了。

上次在帕奇諾約好要當她司機的那場約會,真的是太愉快了。自此,我跟她常常見面、講電話、吃飯,但我們的關係還是僅止於此,並沒有更進一步。

盧仔想要今天晚上找我喝酒聊天,因為我們真的有好些日子沒談談天了,除了課堂上的時間以外,他也都跟他的小如混在一起,而我也樂在與白逸淳的相處其中。

「我偶爾需要只有男人的空間啊。」他如此對我哀嚎。

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吧,我答應他跟白逸淳吃完飯就打電話給他。

當我回到住處打開房門時,電話剛好響起,是白逸淳慵慵懶懶的聲音,好像是剛睡醒。真羨慕她,我可是一晚都沒有睡,為了預習奮鬥到天亮。

她之前說如果有意外狀況才會打給我,這時打電話來該不會是要爽我約吧?

「我懶得出去吃,你去買一些火鍋料回來,我這邊有電磁爐,我們來吃火鍋吧。錢我再跟你算。」

情況比我想像中的好!約在她的房間圍爐耶!我馬上就衝到學校邊的生鮮超市大採購。

我已經開始想像著雙人燭光晚餐的美好景象,雖然不是真的是吃什麼浪漫的燭光
晚餐,但我還是多買了一瓶不是很貴的紅酒跟一包冰塊。

七點多踏進白逸淳的房間時,我很訝異房間收拾得乾淨多了,地上沒有一堆堆的書本,茶杯也都洗乾淨在放在架子上。白逸淳穿著短褲跟T恤,正在洗手台清洗鍋子。

「你買紅酒喔?」她翻出我袋子裡的東西,一樣樣的審視,看到酒她念了幾聲。

不對,是很多聲。

「哪有人吃火鍋配紅酒的啊,真是四不像耶,要嘛你也買清酒啊。啊?沙茶醬咧?我的天,你竟然沒有買沙茶醬?咦?怎麼都是買肉,青菜該多買點啊,愛吃肉會早死喔。」

一看就知道我是不會買菜的男人,這樣碎碎念真是念到我頭都抬不起來。

不過念歸念,白逸淳還是笑笑的到洗手台洗菜去了,我就望著小方桌上的電磁爐發呆。突然慚愧起來,我真不是一個居家的好男人。

我已經不是一個好男人了,我玩著我的手機,看到通訊錄上前女朋友的電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跟我吃飯不高興啊?是你約我的唷。」白逸淳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蹲到我旁邊來,手上還端著一碟金針菇。

「沒有啊,我很高興啊,真的。麻煩妳忙進忙出很過意不去。」我關起了手機的通訊錄,正襟危坐。

「過意不去的話等一下就把東西吃完,還要幫我洗碗,省得我收半天。」她笑笑的把金針菇放在桌上,出去繼續忙去了。

她洗手作羹湯,我負責洗碗,感覺上像是小夫妻生活。

但是我知道我們什麼也不是,我們只是很要好的學姐跟學弟關係。高興時就讓她賞我一點甜頭的詭異關係。

真的很詭異。但是我想不出可以打破詭異僵局的方法。

火鍋很好吃,白逸淳翻翻自己的冰箱,找出一些可以當湯料的東西,把火鍋弄得香噴噴,即使沒有沙茶醬,她也一樣可以用醋跟高湯調出不錯的佐料。只是她還是很遺憾沒有沙茶醬。

紅酒還是喝了,不過我看的出來她不好此道,喝著用咖啡杯裝的紅酒時,她的臉迅速的紅起來,我第一次看到她因為喝酒而臉紅,而且臉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好澀喔,我的天啊,便宜的紅酒果然不能隨便喝。」她咕噥著,但還是喝了不少,最後還翻出自己櫃子裡的伏特加。

「這樣會醉的很快喔,妳要害我喔?」我真的沒想到她在房間竟然還有其他的酒藏著。

「呵呵,我睡覺前都會喝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啦。」她瞇起眼睛,捏著自己的食指跟拇指,「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需要一點點酒幫助睡眠。」

「那妳現在是因為心情不好喔?」

我是明知故問,誰都看的出來她現在開心的很。

「當然不是,我很高興你請我吃這一餐啊。」她笑得傻傻的。

「之前不是說再跟我算錢嗎?」其實我也並不介意請她吃這一頓,都是她在忙進忙出的張羅。

「你記得哪一次是我出錢請你吃東西的嗎?」

想起了上次在「帕奇諾」她留下帳單給我付的事情,沒錯,的確是如此。她一直都在對我耍賴。

電視上正在播映著電影台的新戲碼,白逸淳津津有味的看著,臉頰紅通通的,紅到手臂上都泛著粉紅色。

而我開始收起桌子了,順便把碗都洗一洗,白逸淳的樓友好奇的看著我,她手上拿著一堆衣物準備洗衣服。

我對她點點頭,笑一下,她也對我報以微笑,她有點眼熟,應該是上次跟白逸淳一起到擎天崗夜遊的「樓友」。

「你是逸淳的男朋友喔?」她好像也怕尷尬,所以小心翼翼的問。

「啊?不是啦,我、我是她的學弟。」我突然被她的問話嚇到,很不好意思的趕快回話。

「喔,是喔。我以為是她的新男友哩,因為她不隨便讓男人進她房間的,所以我以為你是她的男朋友,不好意思喔。」

「不會。」我想我大概開始臉紅了。

被誤會了好幾次,不過被這麼直接的問起,還是第一次。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我快速擦乾自己濕漉漉的手,拿起口袋裡的電話,沒有來電顯示,可能是盧仔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才要找他吧。

「喂!」我口氣粗魯的接起電話。

「喂。」

我聽到對方的回話嚇了一跳,是她,我的前女友。

跟白逸淳的樓友比個手勢後,我閃避到樓梯口聽電話,為什麼她會突然的打電話給我?

「怎麼了?」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沒事,只是想跟你問候一下,最近好嗎?」她的聲音還是跟我記憶裡的一樣,溫柔的、平靜地有自己的步調。

「嗯,我還好,妳呢?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嗎?」我口氣盡量的對她溫柔,像是怕會打碎她現在應該是脆弱如玻璃的心。

在我的想法裡,再怎麼堅強的女人,經過重大的變故,即使表面上看起來比前還要堅強,其實內心絕對的是比以前還要脆弱易碎。

白逸淳是這樣,我的前女友一定也是。

「我好多了,沒什麼大礙的。」她輕輕的說著。

「嗯,那就好,多吃點營養的。」

很尷尬,不知道該可以跟她說什麼,本來想問,那個男人有好好照顧妳嗎?但是我問不出口。

可能她也會想問問我跟我的「白學姐」過的如何吧。

「那沒什麼事情了,只是突然的察看手機通訊錄,想打給你問候一聲罷了。」她輕輕地說。

我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可怕的巧合跟默契,巧的是我剛剛也正在看著手機通訊錄裡的她,但是我卻不想撥給她,我不曉得我該可以「問候」她什麼。

「那就這樣了,掰。」沒等到我回話,她便快速掛下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蹲在樓梯門口,調整我剛剛跳得好厲害的心臟頻率。我感覺這一通電話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被丟下了一塊小石頭,久久無法平復。

聽到她的聲音,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悲傷起來,喉頭好像哽了很大的一塊痰,吐不出來,吞不下去,堵住了我的呼吸。

洗完了碗收進去白逸淳的房間,本來打算再聊一下天我就要去找盧仔了,卻發現她已經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上,電影台還在繼續播放電影。

她睡著了。

我輕聲的收好東西,收起了放在桌上沒喝完的酒,泡了一杯熱茶。

我搖搖她,把她叫起來喝口茶,我想她是喝醉了,這樣混酒喝,威力不下於系晚會那天的雞尾酒。

她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乖乖聽話的喝了一口茶,然後直喊燙。我盯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緊閉的鳳眼,皺起來的眉頭,憐惜的拍著她的背,幫她吹吹杯子裡的熱氣。

「不燙啦,快喝吧。」我推推她。

她突然睜開眼睛,直直的瞧著我。

那一瞬間尷尬得讓我不知所措,我只是笨拙得把杯子再推到她的嘴邊,催著她喝點茶醒酒,好掩飾我的害羞。

真糟,我真的被她看得很害羞。

「學弟,你這樣不行喔。」她突然迸出這句話。

「啊?不行什麼?」我端著杯子,看著她的眼睛。「不想喝茶嗎?」

「拜託不要這麼溫柔,我會愛上你。」她一本正經的說著。

下午的小雨現在開始下的更大了,電影台裡繼續演著另一齣電影,杯子裡的茶涼了,手機不予理會的讓它響個不停,我褪去白逸淳的上衣,像是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一樣的吻著她。

「拜託你不要這麼溫柔,我會愛上你。」

「那就愛啊。」我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著。

***

我打破僵局了,改變了這詭異的關係。

如果再繼續的被這樣搔著癢處,也許我就再不會有白逸淳所說的那種會愛上我的「溫柔」,也許我有機會就強暴了她,或者,相反的我也可能會變得越來越畏縮。

當我終於得到她時,腦袋是一片空白,而且還伴有一大片沒有影像的光,我覺得天殺的如此美好。

她開始把我身體上曾經熟悉的記憶掏空,我變成一張白紙,任憑她在我的身體劃下她自己的味道、觸感。

說是我侵犯她,也可以說是她侵犯了我吧。

做愛的男女情緒都是激動的,而我已經很久沒這麼的想要大吼,不是因為肉體上的舒暢,而是心理上我感到滿溢傾洩的快樂。

為什麼我光是得到她的身體,就會感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快樂?

然而當我問她愛我不愛,她閉口不說只是猛搖頭的反應讓我感到有點生氣。

為什麼不說呢?妳為什麼不說呢?

我愛妳呀。但我也是在心底這樣喊著,並沒有說出口。

愛與不愛,先說出口的那一方也許就是輸家,我是這麼覺得的。基於男人的自尊心,我想霸佔她的身體,也想更自私的要聽到女人先說愛我。

更何況是這樣苦苦折磨我身心的白逸淳,我要了她的身體還不夠,我要的是她的心都要臣服於我。

長久以來我覺得我在她的面前是個輸家,這一次我絕不讓步。可是,她就是閉口不說話,這惹得我心慌。

最後在我喪失理智擁抱她的時候,我還是不爭氣地在她耳邊喊出了她的名字。

白逸淳,我真的愛妳。妳呢?

我拿著輸掉了七年的感情,跟輸掉了一部份屬於男人的自信,甚至可以連身體都輸給她,只求換現在這個女人的一句「我愛你」。

誰輸誰贏都無所謂了,從她的之後給我的眼神跟擁抱,我幾乎可以斷定,她愛我。

只要妳愛我,要我輸掉全世界也沒有關係。



那時候只有過兩個女人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的高潮可以裝的跟真的一樣。

高潮可以裝,那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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