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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口渴的男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概是一週前吧,上班族丸山達郎常常覺得口渴。
①主站在這:http://mooneyes.pixnet.net/blog
②創作,是我生命中美好的事物
③閱讀|生活|美食|電影|旅行|初為人母...
④聯絡信箱:luckylee0814@gmail.com
2005年5月6日 星期五
《短篇集 口渴》失竊的腳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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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近來在我所居住的城鎮裡出現了離奇的事件。
「澤口先生死了。」
「啊?那個腳踏車店的老闆?」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不過四十多歲的人哪。
「好像是騎著腳踏車為了追趕偷竊店裡腳踏車的小偷,結果跌進湖裡淹死了。」鎮裡的警察川口這麼說。
即使感到可憐,但是這世界就是這麼一回事,除了好好替澤口祈禱外,什麼也做不了。雖然鎮上只有一家腳踏車店,但是就算澤口死了,也會有別人賣腳踏車,對所有的人來說,就只是單純的不幸意外。
但是卻沒想到澤口先生的死只是一個開端。
這要先說到城鎮裡的那一條公路,它包圍著這個位在群山圍繞的橢圓形小鎮,而又有幾條岔路往小鎮正中央的湖泊而去,從上空鳥瞰,會發現這小鎮與公路的組合是一個美麗的幾何圖形。
說是公路但是其實沒有幾個交通號誌,地上的標線也模糊不清,看起來倒是比較像是產業道路。鎮上的人口大多是老年人,留在這裡的年輕人大多尚未完成學業,不然就是跟我一樣繼承了家族林業,以公路周圍的森林維生。
是的,這是一個綠意盎然的小鎮,遠離都市與塵囂、既沒有太多的聲光娛樂、也沒有太多交通號誌、治安方面嘛,就依賴那在澤口死亡前,除了查查戶口之外也沒什麼事情好做的派出所。
我有一部很不錯的腳踏車,是七段變速的上等貨。事實上城鎮裡的每個居民都會有自己的腳踏車,除非要到另一個城鎮去,否則汽機車是派不上用場的。
想當然爾,包括我在內,這些腳踏車的購買及維修都來自於澤口先生的店面。
雖然是看起來這麼純樸又簡單的小鎮,卻也依然有著「小偷」這號人物,尤其在幾年前鎮裡蓋了高校,也來了一些外地的學生後,小偷就多了。
腳踏車失竊的事件時有所聞,也因此讓澤口先生的生意比以往好上許多,因為居民習慣腳踏車了,一旦腳踏車不見了,還是會向澤口先生購買。
我曾經無恥地想過,這些小偷該不會是跟澤口先生一夥的吧?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澤口先生真的是一個非常和善的人,他甚至一年會捐上十部性能良好、並且全新的腳踏車給鎮裡的孤兒院。
他說,因為自己死了老婆也沒孩子,大概就是因為對家庭的想望,所以想為孤兒們做些什麼,他甚至想過要認養一個男孩子,將來可以繼承腳踏車店。
這樣的人是不會做出我所想像的骯髒事。
澤口先生死了之後,對鎮裡的人來說就只是短暫的悲傷,但是嚴重的問題卻在之後。
這首先出現在藤原太太的腳踏車故障了,煞車完全地斷裂,這下子可好,每天都要騎著腳踏車去上班、買菜、接孩子的藤原太太馬上陷入了強烈的無助裡,澤口死了,當然沒有人可以提供器材及修理技術,雖然可以從車程兩小時的鄰近城鎮買了新的腳踏車過來,卻也不是短時間之內可以達成的事情。
接下來大家的腳踏車都漸漸地越來越無能,不是輪胎沒了氣就是零件腐朽,因為少了澤口的照顧,偏偏暫時又沒有人可以接替澤口的店面,居民們開始處在慌張裡。
更嚴重的是,偷竊腳踏車的事件一直在發生,而因為澤口的死亡,能被偷的腳踏車越來越少了,因為大家根本無法即時買到新的腳踏車。
我是一個很珍惜腳踏車的人,在保養上我是不馬虎的,總以為還可以讓我的腳踏車撐上好段時間吧,卻沒想到我也陷入了困境裡。
我的腳踏車被偷了。
「哈,小田,你也遭殃了啊?」我的警察朋友—川口騎著他的腳踏車巡邏時繞到我的事務所來。
「別說了,真傷腦筋。」
「怎麼發生的?你該好好鎖上的。」
「我只是把腳踏車停在公路邊不到五分鐘,五分鐘喔,查看一下杉木的生長狀況,回到路邊一看,腳踏車已經不見了。」
「現在人人都該把腳踏車綁在腰際才叫做有保障了吧?」川口點起了一根煙,「就連停放在家裡都不安全喔。」
「怎摩說?」
「四十七號的吉村你知道吧?」
「嗯。」
「他的腳踏車就是放在家裡,但是一樣被偷。」
「門沒有關好吧?」
「不,是鎖被剪開了,還是很專業的油壓剪喔。」川口做了一個剪刀的手勢。
「啊?」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我認為一開始大家的腳踏車被偷,可能是因為山葉高中那些小鬼在搗蛋,但是澤口死了之後,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小偷。」
「胡說!根本就是那些不學無術的少年幹下的。」我氣憤地說,「搞不好澤口就是為了追某個小鬼才會不小心跌進湖裡的。」
我早就看那些高中生不順眼了。
「吉村的腳踏車後來找到了。」川口捻熄了煙,一臉得意。
「小偷是誰?」找到了?運氣還真是不錯,「一定是那些小鬼幹的吧?」
「就是吉村的木材工人,骨川。」
「為什麼?他自己也有腳踏車不是嗎?」
川口笑了笑,靠近自己的腳踏車。
「因為骨川的腳踏車被偷了啊,他就偷吉村的。」
我訝異地說不出話來,因為骨川是一個老實人,怎麼看都不想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傢伙。
「所以,小田,我剛剛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川口騎上他的腳踏車,語重心長,「澤口死了之後,如果再沒有人繼續經營腳踏車店,漸漸地,大家都會變成小偷。」
「不會這麼糟糕吧?」我說,但是我知道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希望不會這麼糟糕,總之,小田。」川口看了我一眼。
「如果你要偷別人的腳踏車,不要被我知道。」
川口騎著他的腳踏車走了,卻留下讓我很不舒服的話。
什麼嘛,不過是一部腳踏車而已,我幹嘛去偷?
但是過沒兩天,我就漸漸地感到不耐。
這個城鎮雖然不大,但是對每個人來說要到達某個據點,步行還是嫌遠了些,如果有腳踏車就是非常地方便,尤其是我,我常常要往返林園跟事務所之間,有時候還要回家拿資料,漸漸地,我對步行這檔子事情已經失去了耐性。
但是因為川口的那番話,讓我不願意屈服在「我想偷別人的腳踏車」這回事了。
是的,我的確想過要偷別人的腳踏車,即使那部腳踏車看起來很破舊,但是只要性能還算可以,我的心思就會蠢蠢欲動,就算被鎖在電線桿或是樹幹上,我都想使用蠻力牽走它。
但是我終究沒偷走任何人的腳踏車。
鎮上的腳踏車失竊案件越來越多,到最後,蓮警察都放棄了追尋。
「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吧。」川口又來找我,他比上回我見到時要憔悴許多,這一次他是走路來見我。
因為他的腳踏車也被偷了。
「哼,我看該不會是你也想偷別人的腳踏車吧,所以才想視若無睹。」我開玩笑地說。
卻沒想到川口不說話,面色凝重地看著我。
「小田,我坦白說哪,自從我的腳踏車被偷的那一天起,我天天都想牽走別人的腳踏車。」
我們都沉默了,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沒有人願意再開一家腳踏車店嗎?」無語地抽完一根煙後,我問。
這實在是強大的商機,鎮裡的每個人都陷入了腳踏車的偷竊與敗壞恐慌中,此時不開店更待何時?
川口搖搖頭,「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的,澤口的那家店根本就是虧本經營。」
「怎麼會?」
「你想想啊小田,他的腳踏車便宜得沒話說,重點是他都免費維修,而且他的店其實常常遭竊。」
「常常遭竊?」這回事我從來沒聽說過。
「是澤口不希望我們說出去,因為他不缺錢,是抱著服務心態做這些事情的,但是事實上要在我們鎮上開腳踏車店,可以說是虧本生意,你說,誰要來開店?」
結論是,短時間之內鎮上不會有新的腳踏車店,而往返鄰鎮的運費及高昂的腳踏車價錢,讓每個人都寧願當小偷。
總之,在派出所也漸漸不管事的狀況下,偷竊腳踏車變成了常態。
直到一些事情發生了,派出所才忙碌了起來。
首先是一個山葉高中的男孩子被發現溺在澤口送命的湖泊裡,還有一部腳踏車。
死因不是溺斃,卻是脫水跟飢餓。
根據學校跟家裡的說法是,這個孩子已經失蹤三天了,沒上學也沒回家,沒想到卻在城鎮中央的湖泊被發現。
但是卻有人說,這三天都看到這男孩子騎著那部腳踏車到處晃,哪來的失蹤?
詭異的是,跟著男孩溺在湖中的腳踏車,正是澤口店裡被偷走的那一部全新腳踏車。也就是說,造成澤口失足墜湖死亡的,可能就是這個男孩子。
男孩的屍體被發現的第二天,又一個男孩的屍體被發現了,一樣配著一部腳踏車,而這部腳踏車是三十八號的小原先生所有。
日子一天天過去,城鎮裡失蹤的人越來越多,而城鎮中央湖泊變成了死亡之湖,每天都有幾個人跟幾部被偷的腳踏車沉在湖裡。
每個人的死因都是脫水跟飢餓,每一腳踏車都是被偷竊的腳踏車。
這當中還包括我跟川口的腳踏車,已經完全地變形了,輪胎、煞車、絞鍊都已經不堪使用。但是不斷出現的屍體實在是太多了,在這種糟糕的狀況下,我也不想追究到底是誰偷走我的腳踏車。
更可怕的傳聞也開始了,根據目擊的許多人指出,每天的黃昏開始,都會有一群人騎著腳踏車,成群結隊像是團體活動,這個團隊不斷地繞行小鎮公路,每個人都面無血色,並且都是熟悉的面孔。
居民們也驚恐地發現,那些腳踏車都是他們失竊的腳踏車,而騎著腳踏車的人都是鎮上的人。
總之,只要又有腳踏車失竊了,第二天就有人騎著失竊的腳踏車出現在這個車隊裡。
但是車隊卻沒有擴大,因為每天都會有人因為脫水跟飢餓而死去,沉在湖底。
某天的傍晚我走下了林園,正打算沿著公路步行回家時,遇上了這傳說中的車隊,我害怕地不知道是不是該躲開,卻看到了川口。
「那是?」
川口正騎著腳踏車,卻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一部,想來他也偷了別人的腳踏車。
「川口!川口!你停下來呀!」我喊著,但是川口沒理會我。
我跟著車隊跑上去,漸漸地發現到,車隊裡的人真的都像是傳聞裡說的,都是鎮上最近失蹤的那些人。二十三號的藤原太太、四十七號的鈴木先生,好多好多人……還有派出所的警察,也是我的好友,川口!
他們都滿身大汗、喘著氣、蒼白著臉,嘴巴一張一闔卻沒有聲音,但是那嘴形卻像是在喊『救命』。
他們不斷地踩著腳踏車,繞著公路不斷前進,不斷、不斷地前進……
直到他們即將因為脫水及飢餓而死亡,就跌進了城鎮中央的湖泊。
漸漸地,城鎮裡安靜得不能再安靜,到處都是沉默的靈堂,垃圾場是堆積成山的腳踏車,它們都是從湖泊裡被撈起來的。
腳踏車的失竊事件也停止了,一方面是因為可怕的傳聞,一方面也是因為沒有腳踏車可偷了。
一個月後,我低價賣掉了我的山林跟事務所,將澤口先生的腳踏車店面再度開張。
我開業了之後,即使又開始了幾宗失竊案件,卻再也沒聽說過有人騎著偷來的腳踏車沉進湖裡的事情了。
《短篇集 口渴》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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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她喜歡算命。
家裡跟公司的電腦中,瀏覽器的首頁永遠是某個知名的命理網站,每天晚上睡覺
前的最後一件事情不是上廁所,而是看看第二天的運勢會是如何。
當她早上到了公司也是先看看關於紫微命盤的解說。
行事曆上寫滿了各種當日忌諱、幸運號碼、流年走勢,還有,她心愛的男人最近
會有什麼運勢。
「這麼喜歡算命?那妳應該很常去行天宮那裡囉?那邊的路邊跟地下道一堆算
命攤子。」同事這麼懷疑著。
「我才不相信那些呢!不過是察言觀色的把戲而已,那我也會。」
這麼說來,她也不是真的那麼喜歡算命,又或者該這麼說吧,她信任電腦勝過信
任人腦。
她信任算命也勝過信任人性。
這天她到鬧區,實踐一週一次的大採買,這時候她喜歡一個人,她不喜歡讓朋友
看到她刷卡不眨眼的闊氣,進而給她質疑又忌妒的眼光;她也不想讓男友看到她
的奢侈浪費。
男友是她的生活重心,每天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週沒有見上他三四次,她就渾
身不自在。
男友是個優秀的財務分析師,經由朋友的介紹下,她漸漸地被這個看似木訥但是
其實體貼又幽默的男人吸引了,擁有一個如此忙碌的工作,他卻不間斷過一週一
次的電影約會、也從未一天無聲——即使他人在國外出差。
他想娶她嗎?應該是的,她常常望著鏡子裡那頸子上發亮的項鍊發呆,兩克拉的
愛情,很昂貴,卻也無價。
但是女人嘛,就是想聽見男人求婚的直接語言,她不敢奢求老實的他為她租個熱
汽球空降在她的辦公室窗戶外,卻真實地渴望著他能說出「嫁給我」三個字。
相愛已經不能滿足她了,這兩年來她滿腦子都是「嫁給他、嫁給他!」
只是,熱愛算命的她卻不曾為兩人之間的未來掐指一算過。
她怕,越是幸福,就越會被詛咒吧。
提了兩袋的當季新鞋子出來後,她正在盤算著下次約會要穿上哪一雙鞋呢?
「小姐,妳想結婚嗎?」一陣蒼老的聲音響起。
她回頭一看,是一個守著算命攤子的老頭子。
這裡什麼時候有過算命攤子了?她在這裡逛了幾年的街,從沒見過。
她不想理會,即使她喜歡算命,卻不曾考慮過這種伸手拉人、或是口出驚人之語
的算命仙。
這次,她也不例外地當作沒聽見,扭頭就要走。
「小姐,妳會嫁給一個打了妳的人。」
嚇?打……打了我的人?她回頭,滿臉的驚異,這老傢伙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從小到大,連父母都捨不得說她兩句,在學校裡也都因為父母的關係,還有自己
的表現優異,幾乎沒有被打過。說是「幾乎」是因為她被一個女老師打過一次手
心,但是她總不可能嫁給一個女人吧?
身邊的男女朋友也都不曾對自己動過粗,嫁給打了自己的人?哈!好笑!
她斜著眼睛看著這個老先生。
老人戴著深色的毛帽,縮在角落,在夏天裡顯得很突兀,卻跟他周圍的黑暗氛圍
非常相配,在人來人往的鬧區騎樓裡,老人跟他的小攤子,彷彿不存在,也不必
存在。
「要多少錢?」她提著購物袋坐上了攤子旁邊的小板凳,開始仔細看著桌上的物
品,有籤筒、白紙、毛筆、墨汁、羅盤、跟一只龜殼、幾粒發黃的米。
「妳高興就好,隨喜。不給錢也可以。」老人對於她的入座並不顯現出欣喜,只
是摸著手上的大龍珠,沉吟。看來他對於已經上門的生意沒有太多熱情。
「不給錢也可以?那你幹嘛叫住我?」
「因為我看到妳的身上寫著『我想嫁給他』。」老人閉上了眼睛,「我一天只會看
到一個人的命運,正想著今天是不是會破例,就看到小姐妳了。」
的確,她想嫁給他,那個『他』。但是她還是不相信這個老人真的有著天眼。看
他一把年紀了,要看出待嫁女兒心並不困難吧?
「每個人一開始都不相信我,以為我只是仗著自己年紀大、閱人無數,所以信口
胡謅罷了。」老人說出了讓她心下一驚的話,老人像是懂得她此時心裡的想法。
「妳的男朋友做的是跟錢息息相關的工作,單純老實,妳呢,從小就是被捧在心
上的掌上明珠,即使妳什麼都不缺,卻對婚姻有著擔憂的渴望,深怕這個男人遲
遲不開口求婚。」
她張大了嘴愣住,不敢相信。
在網路上算命都需要輸入生日或是姓名才可以推算了,這個老人卻只是看了自己
一眼就知道她的心底事?
當老人提到更多男友的個性、她與男友之間相處的狀況,她已經不能克制住自己
求得天機的慾望。老人知道她們的過去,那麼也一定可以告知未來。
「我跟他會結婚嗎?會有幾個孩子?」
「不,我不能告訴妳太多,姑娘。」老人笑了笑,拉了拉自己的毛線帽。「我這
輩子洩漏太多天機,以至於現在坐在這裡,我真的不能告訴妳太多。我只能讓妳
明白我一開始就告訴過妳的……」
老人抬起了頭,看著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妳會嫁給打了妳的男人。」
&&&
這些天來他發現女友怪怪的。
他知道女友是個嬌嬌女,但是不至於到了無理取鬧的地步,最近,只要他打電話
給女友,就會發現她的口氣像是要吵架,讓他非常地不舒服。
「你如果真的愛我就現在來我家找我!」
「我明天要上班啊,有個重要的財務報告……」
結果往往是她生氣了,而他根本無法妥協的狀況下結束了對話。
就連去看電影,原本說好的片子到頭來也被女友臨時取消、改變主意。
「我都買好票了啊。」
「我就是突然不想看了啊,不管啦!你重新去排隊,我要看另外一部!」
他忍著,因為他愛她,但是在職場上的滔滔不絕與自信,在女友的面前卻無法施
展。他的確不太會談戀愛,或者是說,他羞於表達自己的愛意,就連結婚這件事
情,他已經想了快要一年了,卻還是想不出很棒的求婚儀式,讓他心愛的女人永
生難忘。
也許可以去租個熱汽球空降在她的辦公室窗外,大聲地喊著「嫁給我!」?這樣
可能會被她嘲笑吧?他想。
也因為太在乎,所以事事顧忌,就連現在女友的不悅與怪異,他都不知道該如何
是好。
今天又是這樣,他剛加了班走出辦公室大樓,就發現女友氣呼呼地站在他的車子
旁邊等他。
「怎麼啦?怎麼突然跑來?」他一貫地保持溫柔。
「我來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加班。」她冷冷地說。
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他的心,並且讓他生氣了。
不管女友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他能夠容忍、可以當受氣包、也不在意被遷怒,
但是他就是不能忍受被懷疑!
「妳是什麼意思?」交往兩年多來,好脾氣的他首次拉下了臉。
「沒什麼意思,既然你問心無愧就好啦。」她微微地牽動了嘴角,「我站了一晚,
好累,送我回家吧。」
吞著怒氣,他還是保持風度地送她回家。一路上,女友的臉一直別向窗外,不搭
理他,就連他終於鼓起勇氣詢問「最近妳怎麼了?什麼事情惹妳不高興?」卻都
只是換來聽而不聞的沉默。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越來越無主了。
接下來的日子,相同的弔詭狀況不斷地重複發生,不,該說是更加嚴重了,以往
一天通一次電話的習慣,被女友扭曲成為一天不定時的查勤,如果是愉快的電話
也會是困擾,更別說是她那讓人不舒服的語氣。
即使不願意也還是要約會,這是他自認對這段愛情的義務,但是女友卻開始遲到
了,他因為擔憂安危而不斷撥打的電話,往往都是關機狀態。女友最後還是會出
現,只是會從半個小時後,漸漸地延長到兩個小時後。
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在他的探問跟觀察下,女友似乎只對自己有這麼糟糕的態
度,對同事、家人,都還是一如往常。
她不愛我了?他不免要絕望地這麼想著,當他不斷地想要追求答案卻總是被女友
的冷漠跟自己的憤怒淹沒時。
這樣的感情竟也繼續維持了半年多,但是漸漸地,他甚少再自討沒趣了,電話少
了、而且好像也換了個新的手機號碼,常常不在家裡或是辦公室了,也不再找她
看電影,這讓她心慌了。
不會吧?他怎麼會什麼強大的表示都沒有就安靜了?不該是這樣的!
在失去聯絡一週後的某天晚上,她終於受不了,來到了男友的住處。
遠遠的,她在巷子口就看到男友跟另一個女人深情地擁抱、親吻。
那是什麼?她是不是看錯了?
在深夜裡的巷弄尖叫一聲,她完全地失控了。抓起路邊的廢棄木棒衝了過去,就
是一陣亂打。
「狗男女!你們在幹什麼!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男友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木棒,挺身護住身後的陌生女子,然後一把抓住了木
棒。
「那麼妳為什麼要那樣對我?先變的人是妳!」他大吼,第一次,她聽見男友對
自己大吼。但是她沒有哭,因為過度的憤怒與驚嚇。
「我……我會那樣都是因為我愛你!」
「那樣叫做妳愛我?」他對她的話語感到不可置信,「那麼妳為什麼不把我現在
的所作所為當作是愛妳的表現?妳知不知道妳真的變得很奇怪?我認識妳的時
候妳不是這麼奇怪的!現在的妳只是讓我覺得……」他別過頭去不忍看她,「我
只想躲開妳,越遠越好。」
「你……我……」她咬緊了下唇,看著男友身後那個受到驚嚇的女人,她竟然緊
緊地抓著男友的手?他們十指緊扣?不,不!
是我的,誰都不能搶走。
我努力了這麼久,絕對不能失敗……
她走上前,重重地甩了女子一個耳光,馬上就被男友用力抓住了手腕。
「這是我跟妳之間的問題!妳幹嘛打她?」
「你喜歡她對吧?我打了她你不高興對吧?你現在對我很生氣對吧?」她終於是
哭了,「既然你生氣,那就打我啊,你早就該打我了!你打我啊!」
她用力反手,抓著男人握著木棒的手就要打向自己,卻被男人一把甩開。
「妳到底是怎麼了?!妳不要這樣好嗎?」
「我只是拜託你打我就這麼簡單?你也做不到嗎?」她大哭著,甚至以一種請求
的姿態。「算命的先生說,我會嫁給打了我的男人,我愛你,希望嫁給你,才會
希望你打我,就拜託你成全我好嗎?」
男人楞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女友愛算命他沒有意見,但是為什麼會走火入魔到這種地步……?
突然地,他對眼前的女人感到害怕,這實在是太病態了!
丟下了還坐在地上哭泣的女人,宅心仁厚的他還是留給她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卻
自此永遠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當然,直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對她落下了拳腳,這是他的重大原則。
之後的好幾年裡,他常常慶幸著,如果在當年老婆挨打的時候,他沒能忍住想要
伸手甩女人一個巴掌的衝動的話,那位算命先生的話是不是就會成真?
他不知道,卻也不能不相信。
尤其當他知道女人後來還是嫁了人,卻因為家暴而被老公打死了,因而上了一天
的社會新聞,他又不免感到毛骨悚然。
也許那位算命先生真的算準了她的命,只是,沒有把話說完。
話可不能說完,天機不可洩漏啊。
END
《短篇集 口渴》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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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那一個人,叫盲。
對,叫盲。不是那個茫茫然的「茫」唷,是瞎了眼的那個「盲」。
他不是瞎子,真的不是。他連近視都沒有喲。第一次接觸時,他就自我介紹,『你好!我就是盲。盲人的盲。』很奇怪吧。沒名也沒姓,我也懶的問,盲就盲吧,反正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哪裡認識的?唉呀,你知道網路這回事吧?在聊天室裡面一堆奇怪的暱稱都有,這個人就是叫做「盲」。
見到他的時候倒是真的連他的五官都看不清楚,舞廳裡人又太多太吵,燈光昏暗,哈,好像是看著他的我盲了呀。
至今要我去想起他的長相還真是困難,畢竟他給人的印象並不是那麼的深刻。就像是走在路上擦身而過的人一樣,長的再好看你也不會記得多久吧,更何況是本來就長的不是很好看的盲。
對的,他真的不是很好看,我想我這輩子再見他幾次都不會記得他的長相吧。他也沒醜到會像看到科學怪人那樣的難以忘懷,但是就像我剛剛說的,他就是那種很單純的把眼睛鼻子嘴巴啊什麼的,好好的長在該長的位置上,沒什麼更特別的了。
可是那天我還是讓他請了我兩杯Vodka Seven,還是跟他談了幾句話,噢,對於我們的談話我還是沒什麼印象,只隱約記得他有份不算太差的工作,跟一個還算是中等美女的老婆。
對啊,有老婆還是跟他發生那種事真是罪過,而且他也不是養的起情婦的那種男人,也許就因為這兩件事不合常理,所以我才會在事後稍微記得他吧。
可是真奇怪啊,這樣的人我還是跟他發生這些事,真是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床上那方面也不是很強悍、老練,長的也不是很英俊,反而是讓人記不得的模樣。我說實話,有時候上完床、說了再見後,我甚至會忘記剛跟誰幹嘛去了,那感覺很科幻。
我長的算是不錯,這可不是我吹牛,我在大學時好歹也是班花,我的朋友打死都不相信我竟跟一個月收入不到五萬的小上班族在一起,還當個養自己的情婦,更誇張的是我還給他錢去跟會,好笑吧。
鮮花他不會買,衣服他不會送,甜言蜜語不會講,完全是個木頭。反正這些都有別人會做啦,以他的能力跟外表做這些事情,我也會覺得很奇怪吧,所以我也不是那麼在意。
只是跟他出門不能牽手,遠遠的走在路上,心裡還是感覺不舒服,但反過來想想:讓別人知道我跟這木頭有啥關係,是好事嗎?
多少大老闆搶著要包我,長的好看的多金帥哥追求者也不是沒有,我為什麼要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新鮮?也許吧,你說的可能也有點道理,畢竟像他這樣的男人雖然不起眼,但可以讓人完全記不得他的一切也蠻少見的,而跟他在一起後,我開始覺得我的人生變的很平淡,這倒是我很少經歷過的。
我一直都叫他盲,也不問他的名字。奇怪吧,在一起這半年我竟然連他家裡在哪、他叫啥姓名都不知道,就像我剛剛跟你說的,陌生人囉。
他並非不曾向我提起過,但是我就是很快就忘記了。我覺得這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啊,知道太多也沒什麼好處,反正我也不要什麼名份,我對這段關係並沒有長久的打算。但是卻也延續了半年,而且都沒有任何不合的吵架情事唷。
嗯,可以說這人對我而言就像空氣吧,有了沒感覺,但是…沒了好像又不行。
哪裡不行?我不知道耶。說愛他嗎?我想我是不愛的吧。說討厭嗎?我對於沒長相的人談不上討厭啊。
舒服?自在?嗯……,我想想。
你說的大概沒錯,也許因為舒服吧,也蠻自在的,跟他在一起起碼沒壓力,我也不必煩惱太多事情。他不吵不煩不纏,相安無事。
那我為什麼今天我會在這裡?哈!問的好。
我發現我懷孕了。
恭喜?這沒什麼好恭喜的啊,我一點都不想要這孩子,因為他根本不會有名正言順的家庭跟爸爸,而我討厭去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不想因此去接觸他那個中等美女老婆,更不想要他休了妻來娶我。我根本不想嫁他。
我幹嘛嫁給他?我當他情婦已經很超過了還要嫁他嗎?我怎麼可能每天忍受陌生人在我身邊打轉的生活?
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會記住這傢伙的長相的。嫁他我倒不如去跟石頭睡。
我真的這麼跟他說唷。
然後他第一次對我發火,嘿!不得了,他打我耶,這大概是我會記得的第三件事吧。
後來?後來我還是跑去把孩子拿掉啊。這下子我更不可能嫁給他了,打人了耶!我還笨笨的喔?結果當天晚上他跑來跟我說,他跟他老婆坦白了所有的事情,說要離婚,他老婆哭得西哩花啦,尋死求活的,說要告我們妨害家庭。
這個白癡。我說我沒孩子啦,你真是虧大了。
然後他那張臉很難得的,讓我有點感覺了,泛白、發青。
後來我被他修理的很慘,不過他還有點腦子,知道因為我剛拿掉孩子不能揍,就拼命甩我耳光。
當他甩我耳刮子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早在醫院手術後的恢復室我就流乾了眼淚,我還要哭什麼?我也沒有叫,就是安靜地讓他甩著手、辣辣地貼上我的臉,我還要說什麼?當人家情婦的女人,還可以說什麼理直氣壯的話來趕走人家的糟糠妻?
當他坐在沙發上喘著氣時,我第一次看見他哭。被打的是我,他哭個什麼勁?
他問我,妳真的就這麼看輕我嗎?我「嗯」了一聲。
他又問,妳不愛我對不對?
嗯。
那就離開我吧。我再也不會糾纏妳了。他說。
我想說「好。」但是因為臉好麻好痛,我只能又「嗯」。
第二天一早,樓下的管理員把警察叫來,把我這臉頰腫的不像話的女人叫起來。
他躺在我家樓下的騎樓前。腦漿都溢出來了,撒的的一地都是,要不是身上那套衣服,我也認不出那灘糊糊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他。
我愣在他歪斜、混亂的屍體前那很久。他什麼時候從陽台跳下去我真的都不知道。
這顆盲石,幹嘛跟我過不去?他又從來都沒說愛我呀,所以我何必說愛他?甚至我一開始就擺明了不會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因為,這樣才不會有人受傷害。
他果真連心都盲了,看不清事實還拼命鑽牛角尖。到跳下去前還留一張紙條說,他愛我。媽的。
我沒哭啦。你又不是不知道瞎子比較會流眼油,你就別太在意啦。
大概是被詛咒了吧,我的身體因為一兩個月的連續失眠、多夢,越來越不好,加上拿掉孩子後也沒好好補身子,就這樣,我連班也不去上了,乾脆辭了工作,計劃著是否要出國去散個心。
直到某一天我想去換護照,卻看到他以前不知什麼時候偷偷塞在我梳妝台抽屜裡的鑽石戒指、還有一張求婚的卡片後,我就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客人,這樣壓還可以吧?哪邊不舒服的再說一下,我再多按幾下。
我技術很好?呵呵,是客人你不嫌棄啦,歡迎你下次來再找我,我都在這裡工作。三年了,也不想換地方做了,熟客多嘛。
怎麼找我?
喔,你只要跟老闆說一聲你要找「盲」按摩服務,他就知道啦。
對,叫我『盲』就可以了。
END
《短篇集 口渴》惡女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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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香的眼裡,新蕙是一個工作能力強、感覺敏銳、講話清晰、又極富魅力的青年女強人。
她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說是「曾經」,其實現在也還是好朋友。只是那個「曾經」意味著友誼中斷的紀錄的確是發生過的。
那場中斷發生在美香大學四年級的夏天,男朋友氣急敗壞的對著誠惶誠恐地想要維持這場初戀的美香下達了命令:
『妳要這個朋友還是要我?自己選!』正介青筋暴突、咬著牙的臉部肌肉已經快要失去控制。
『有她就沒有我,有我就不可以有她』
害怕寂寞的美香到最後還是選擇了世界裡依然只有正介的存在。即使她其實是懷疑的、痛苦的——對於新蕙所暗示的、關於正介出軌的跡象。
事隔多年後,每當美香想起這件事情都會認為自己真的是笨到無可救藥,哪一個男人會對女友承認自己的確不忠?而美香竟然單純的以為正介會老實回答她。
正介惱羞成怒的認為,新蕙根本就是蓄意挑撥,原因只有一個:「她見不得妳跟我感情好!妳知不知道她曾經試圖勾引我上她的床?!」
最後在正介的破口大罵、美香的溫軟眼淚、還有新蕙的黯然沈默中,這齣鬧劇吵吵鬧鬧的結束了。
直到一年後美香終於還是在正介不斷出軌的真相中離去。
『你老實告訴我,新蕙之前指控你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美香抓到出軌的正介,只是無語的點點頭。
『你好可惡啊,正介,你不惜犧牲我的友情去成全你的謊言!』
正介對於自己的罪行已經不做任何的辯解,當愛情走到盡頭,多說也是無用的。
『你還這樣中傷我的好朋友……說新蕙試圖勾引你上床……正介,你怎麼會壞到這種地步?為了達到你圓謊的目的去把別人說的這麼下賤?!』
正介對於美香的這句話只丟下一個結語:
『她是怎樣的人,也許等妳看清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我不想再對她這個女人下評論。』
美香認為正介到最後還是要安裝一個罪名在新蕙身上,作為當初她當報馬仔的報復。
丟棄了一個男人後,女人需要的是友情,但是那份友情呢?在哪裡?
這當中以及之後將近三年的時間裡,美香一直都沒有得到新蕙的半點消息。
她想道歉,對這位當初真的是為自己好的好朋友真心的道歉,然而那個電話號碼美香卻一直都撥不出去,她很害怕,當年那樣令人難堪的景況有誰
會不介意的呢?
而她更是選了離棄朋友來保住將來還是會一直實行背叛的男人。這樣的自己,有什麼臉去找新蕙?
美香終於還是打了電話、終於還是見了面。美香扯下最後的臉皮決意不要再讓自己後悔。
再次見到新蕙時,她依然亮麗、依然精神奕奕、仍舊是那一身的黑色長風衣、臉上的妝還是豔麗的很。卻有一點點不一樣了。
哪裡變了?美香說不上來,但是這麼些年了,能夠讓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都快要可以上小學了,而他們各自奔波了這麼久,歷練過一些感情或是工作,怎麼能不變?
談過幾次沒有結果的戀愛,美香也認為自己應該是變了許多,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在正介身邊凡事唯唯諾諾、以夫為尊的小女人了。
「妳真他媽的冷淡到家,妳怎麼可以這樣無視於別人對妳付出的感情?」
剛分手的一個男人在離去前這樣對她說,美香只是笑一笑,她認為這些男人當初就是被她的冷漠吸引,卻妄想將來他們自己會是可以被她溫柔對待的那個人。直到事實這樣運行著,發現不可改變時,卻變成求去的理由。
美香在那些男人的眼中,是一個好像只需要肉體溫存、卻吝於付出熱情的「惡女」。
為什麼她會如此的冷漠?
去問問正介吧。我的所有熱情都在他一個人身上燃燒殆盡。
她需要新的熱情,但是不希望建立在男歡女愛上了,她需要女人,一個可以讓她填補感情空缺的女人。
而這個角色只有新蕙可以勝任。
美香跟新蕙重逢後,舊有的友誼重新加溫,發出了濃烈的氣味。
這感覺比談戀愛還要令人興奮,美香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需要以及被需要,一星期有五天是下了班之後就黏在一起逛街、吃東西、聊天。什麼事情都想要一起嘗試、任何事物都打算要共同體驗。
美香拼命的想要把那幾年的空白補回來。新蕙也是這樣想的吧?
對於新蕙的一切,美香急於認同,自從幾年前美香做了一次錯誤的抉擇後,她便認定新蕙不管做什麼、想什麼都一定是對的、有理由的。
包括對男人的態度。
新蕙的男朋友是個窮小子,但是上進、謙虛、老實。美香見過他幾次,直覺認為他們應該會走得很長久,因為這個男人有著包容的特質,重點是,他沒有新蕙,他會活不下去。
如果新蕙沒有他呢?這一點美香不知道、也無從得知。
事實上新蕙對於這一段已經持續三年多的感情不太提起,「我家男人」說的是很順口,但是次數卻不多。倘若提到時,也只是在述說那個男人有多麼的依賴她、或是又做了什麼讓她生氣的事情、或是他怎麼怎是賺不了多少錢、或是……為什麼老是要逼她結婚?
坐二望三的女人哪一個不渴望婚姻?包括美香自己都希望那個真命天子快點出現,但是晃了又晃、看了又看,正介的陰影總是跟在美香的背後提醒著男人天生的劣根性:背叛。
如果認識了某個男人,新蕙總是會提醒美香先帶給她看看,看過後新蕙總是會提些意見。有好有壞的提議,美香一概會考慮,甚至接受。因為她相信新蕙都是為了她好。
事實上,那些男人到最後也是會暴露出一些可怕的缺點,是正介身上有的,這對美香來說簡直就等於判了死刑。然後她便會又再次的耍惡劣,將這些男人丟的遠遠的。
果然是讓新蕙說中了。美香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洞燭機先的好朋友。
只是,美香卻要對那些男人最後竟然跟新蕙變成「好朋友」這件事情努力視而不見。
日子,在逛街、消費、八卦中度過,男人變成只是偶一的調劑品,外在條件達到水準、床上功夫好的男人,才是「好用」的貨色。而「好用」的男人美香遇過幾個,但是她卻沒有辦法替自己建立一個「床伴」的機制。
往往的,上了床、也交了心。但是跟以往一樣,美香並不打算交出「愛情」,也就因此依然欠缺熱情。
結果就是,這些「好用的男人」到最後還是會認為自己遇到了一個「惡女」,也許她很有腦袋、很吸引人、但是……太冷了。
也許隱隱的,美香還是對愛情抱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這當中不過都是試驗。只是,試驗何時會停止?美香找不到答案。
跟新蕙一比,對於那些「好用的男人」的手段她就高明多了,也許因為已經有個絕對不跑掉的飯票,新蕙對這些男人的態度簡直可以說是以「玩弄」來形容。
在網路上,新蕙是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女王,她很少拒絕對話的邀約,至於見面,新蕙總是有辦法做到讓對方已經到了心癢難耐的地步,才慢條斯理的說:「等我有空自然就會答應見面。」
而電話接觸上,以新蕙甜美到足以到0204兼差的程度來說,更是讓男人心猿意馬。但是相對的,新蕙有興趣的男人也必定要有著一口標準的國語,最好還可以插上幾句有點程度的英文,甚至有時候,英文不賴的新蕙也會用英文與對方交談。
美香的英文不是很好,但是有時候在新蕙旁邊也大概聽的出來,那是在調情。
這沒有什麼不對,那不過是一種虛擬的情愛。美香一直在說服自己。
美香很清楚新蕙絕對是個標準的「惡女」。
她喜歡錢、愛花錢,但是那也因為她還蠻會賺錢的,她有本事跟資格這麼做。
她喜歡好用的男人,愛玩好用的男人,但是那也是因為她身邊已經有一個沒有她就會死的好男人守著,只要不東窗事發,怎麼玩都不成問題。
她喜歡玩心機,她也不認為耍心機有什麼不對,但是那也是因為新蕙夠聰明、手腕高明到被耍的人也感覺不出來。而美香有點不能認同這一點,但是也覺得無所謂,新蕙高興就好,只要……不用在她身上。
去PUB玩樂的時候,新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人、還有玩玩心理戰。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美香看在眼裡,腦子裡會有些評斷,但是卻很少說出口來與友人八卦、評價。
但是新蕙不是,她的眼光是惡毒的,對於醜陋的長相、打扮,她總是不留情的、並且一臉嘲笑的表情與美香低語。而對於好看的人兒,新蕙也總是可以挑出毛病來一一私下嘲笑。
美香感到很困惑,如果新蕙以前就是這樣的話,那麼大概幾年前的她還不懂得看出這些吧?而如今……本性依然老實的美香看在眼裡,卻滋味複雜。
甚至她認為,如果今天自己不是新蕙的好朋友,只怕自己這樣貌不驚人的模樣,將會被她背地裡如何的批評到一無是處呢……?
但是對於好朋友的一切,她總是會合理化,並且認為這些對新蕙來說都是理所當然的。她有資格這樣做。
即使有天新蕙當著美香的面與一個陌生的男人熱情擁吻,她任由那個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慾望充斥在兩人之間,美香想離開卻動彈不得,她還是認為那是新蕙的遊戲權利。
至於新蕙的男人,在新蕙出外玩樂時,彷彿是不存在的。
當好看的男人出現時,美香也會偷偷的注意,但是也僅止於「注意」,其他的想法卻不敢再有。美香認為自己對其他男人做的算是夠過份了,沒有必要也對陌生男人做相同過份的挑逗。
新蕙則是會死命的盯著對方看,那眼神可以做到像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一樣,直到對方因為發現了而感到不好意思。新蕙要的就是這一刻的快感。
一開始美香也覺得很有趣,這就是所謂的「心理戰」吧。
這樣的心理戰會發生在每一個角落,不管是捷運站、逛街的櫥窗前、或是餐廳的鏡子反射裡……心理戰,無所不在,只要新蕙願意。
甚至,新蕙自己也會跟美香提起如何對同事或是朋友的男朋友,以眼神進行心理戰。
而那時候的新蕙,美香卻感到特別陌生,也感到害怕。
那樣的新蕙,以美香身為女人的眼光來看,並不特別討好,也許眼神特別勾人,笑容有點嫵媚,但是應該不足以使男人心猿意馬的過份。
直到有一天新蕙大笑著提起,她前兩天在一個飯局上挑逗同事的男朋友成功了,
「那個男的後來找到機會偷偷問我,是不是願意找一天跟他來約個會?哈哈,他女朋友就在前面的餐廳裡吃飯耶!」
美香跟著大笑,但是心裡卻暗暗的替新蕙的同事感到悲哀。
這就是男人……自己的女友就在旁邊,卻這樣明目張膽的被挑逗了。
在大笑的同時,美香也決定了將來如果身邊有了新的男伴,也不會再帶給新蕙看了。並且她開始隱隱的懷疑,當年正介說的那句新蕙試圖勾引他上床的事情之真實性有多高了。
美香終於有個談戀愛的機會了,她認識了個與自己個性契合完美、並且在她眼裡精神高尚的男人。重點是這個男人讓美香燃燒起了關於愛情的久違熱情。
「談戀愛啦?帶給我看看,快點。」
聽著美香述說這個男人有多好,新蕙興起了不少的興趣,也許因為這個男人有著新蕙的男友所做不到的貼心與浪漫,這總是令她心生嚮往。
「呃…再說吧,他蠻忙的。」美香推託著。
美香自己心裡明白的很,即使是好朋友,美香也很怕之前新蕙勾引同事男友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那太不堪了。
直到有天晚上的飯局,男人打電話來希望晚上可以與美香約會,一同去看場電影。
「我今天晚上跟好朋友要一起逛街哪,改天好嗎?」美香感到抱歉。
「這樣嗎……但是我只有今天晚上有空啊…」男人很失望,「今天晚上如果不能,下次有空怕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囉。」
男人有兩個多禮拜沒見到美香了,語氣中難掩想念及失望。
「但是…真的……」美香為難的抓著行動電話,看看新蕙。
「叫他一起出來喝杯咖啡嘛!喝完咖啡我就放你們去看電影囉。」新蕙突然大聲的說著,想必男人電話一頭也聽到了。
「剛剛說話的那是妳的朋友嗎?」男人在電話裡問美香。
「是啊……我朋友在旁邊。」美香開始感到不安。
「來來來,讓我跟他講吧。」突然新蕙一把將美香的電話搶去,開始跟男人對話。
美香對新蕙這樣的行為感到錯愕,也開始感到有點生氣,怎麼……會這樣呢?
新蕙接了電話與男人對話,那聲調變了個樣子,那樣子好熟悉,像是…像是美香之前所看到的,新蕙在與男人玩心理戰的模樣。
美香突然的覺得反胃,她由衷的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過了一分多鐘後,新蕙竟然直接掛上了男人的電話,她告訴美香,男人過一會兒會到他們所在的餐廳接美香去看電影。
「謝謝。」
美香其實不想道謝的,因為她知道,這是一場可能發生的災難。
被新蕙拗了喝杯咖啡,男人終於是可以帶美香離開餐廳了。逛在西門町的電影街,男人牽著美香的手,兩人各懷心事,但是那心事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妳知道嗎?妳的朋友……」男人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怎麼?」美香感覺到非常的不安,因為她的手被男人握得很痛。
「妳感覺不出來她在勾引我嗎?」男人看著美香,說出了美香終於是擔心的事實。
「我…感覺不到啊…,你想太多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謊,也許是不想讓男人覺得自己小心眼、想太多;又也許,美香其實很怕去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其實有著這樣可怕的劣根性,甚至,這樣的劣根性也要施展在自己的身上了。
這段戀情維持不到兩個月就結束了,男人用時間不足以消耗在戀愛上的理由,與美香協議分手。
美香知道男人的工作是真的非常忙碌的,她樂於當個體貼的好女人,因為她愛他。
卻沒有想到過不了多久,在新蕙的獨居套房大樓前,美香看見新蕙下了男人的車,與男人熱情相擁上樓的畫面。
自此之後美香便與新蕙斷了聯絡。換了電話、搬了家。只是偶爾還會收到新蕙寄來的好笑轉寄E-Mail,美香會看,但是一概不回覆。在美香的心裡,撇開男人的事情不說,新蕙之所以會跟自己是好朋友,總是有著難以解釋的默契跟原因。
這份默契在美香離開、消失的原因上,依然存在。新蕙一直都知道,只是,她們都明白提起疑問也不會有幫助。因為答案她們都心照不宣。
時間彷彿回到了幾年前,正介要美香切斷與新蕙的關係的那時候起,失去聯絡的歸零狀態。
只是當時是被迫,現在,美香一樣不得不這麼做。
過了一年多,美香在電視上看見了一件自殺新聞,她坐在電視前沈默了好陣子。那個人,是新蕙的男友。
記者不帶感情地報導著,男子因為感情問題留下一封寫著「我恨妳」的遺書後,在女人的小套房燒木炭自殺。
他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她啊,所以當他發現這件事實的時候,只能實現自己的承諾:「失去了妳,我會去死。」
新蕙會因為他的死而有所改變嗎?美香懷疑著。
「我認識這個自殺的男人。」
「哦?真的?」男人放下手邊的工作訝異的抬起頭來。
「是啊,新蕙的男朋友啊。」
男人在最後來還是回頭找了美香,祈求美香的原諒,惡女畢竟只能是惡女,不能成為他的真愛。
男人…都是一樣的……美香常常的在心裡想到男人有過的迷惑,哼了一聲。
男人依舊工作忙碌,但是不會找藉口排除應該陪伴美香的時間,美香依然還是體貼的好女人,不會無理取鬧的去佔用男人該工作的時間。
反正,她現在多的是地下情人可以陪她打發時間。
關上電視,美香躺上床,瞇著眼睛看著還在整理資料的男人。
「問你…你會因為失去我,就去死嗎?」
「嗯…?怎麼突然這樣問?」男人偏著頭想了一下,想起了剛剛那件自殺新聞。「不會的,感情好來好去就足夠了,妳也不希望我是這樣的人吧?」
美香滿足的微笑著,閉上眼睛。
「很好,最好是這樣。」
當惡女,總是要付出些代價。只是代價有時候是預付。
美香正在享受預付後的成果。
……END……
《短篇集 口渴》吃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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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遠遠地,我就看到她在路上,搖搖晃晃的身影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
是怎麼了嗎?在這荒遠的山路上,而且還是半夜兩點多呢。
聽到我的腳步聲,她慌張回頭。「誰在那裡?」
就著月光,我發現她真的有雙水亮亮的眼睛,整條夜路因她發光。因為她真的太美麗了,以至於我的話哽在喉頭。
「我是跟妳同一個小隊的,那個……」
「喔,原來是你。」她鬆了一口氣,繼續回過頭去。
她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腳步左右搖晃,仔細的用穿著涼鞋的腳掌探索著碎石路上的塵土。
「妳在找什麼嗎?」我善意地詢問。
從前天開始了暑期活動,各個小隊集合後,我就注意到這個清美的女孩,是外校外文系的女生。
可我貌不驚人,沒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當然也包括身邊蒼蠅一堆的她。我甚至可以確定除了她能認出我是一起出隊的外校社團夥伴以外,她根本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麼。」她撥撥自己的長髮,看都不看我一眼,相當的專注。
她說,她也不知道她在找什麼?
「不知道?可是我看妳很著急的樣子,應該是掉了很重要的東西,怎會不知道?」我還是站的遠遠的,心蕩神馳的想像她包在薄薄T恤底下的身段。
我想接近,但還不是時候。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覺得我應該來這裡找某樣東西.,我就是覺得我應該找到。」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不要哭,妳先緩和一下情緒,」我把亢奮的心情壓到最低點,試著溫柔地詢問。「穩定了情緒再來回想會比較好。」
「從一開始來到這裡,我就好像丟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她開始哭了,那樣子真讓人有絕對的原始衝動。
「睡不好?」
「是呀,睡不好,」她繼續低著頭,沒有發現到我漸漸靠近。啊……這該怎麼說呢?總之是非常奇怪的感覺。」
「失眠嗎?還是做惡夢?」我又往前踏出一步。
「不,絕對不是失眠,因為我可以入睡,但是睡著後我會空虛地又驚醒,也不是做惡夢的關係,我根本沒有作夢!而是我的睡眠讓我很空虛,」她敲著自己的胸口,「我好害怕,這裡……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那我想應該是把夢弄丟了吧。」說出這句話來的我,噢,我一定笑得很開心。
「夢?」她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回過頭來。
「是啊,夢。」
我握緊拳頭,那緩緩的觸感在我掌中律動著。不管她在找什麼,我可是找到我的機會了。我往前走了幾步,更靠近她了,以至於我彷彿可以聞到她那芳香的氣味。
她突然像是黏在地上一般的,不動彈,光是站在原地發抖,我想,她一定看到我滿意的笑容了。
「你……你不要再過來了,我會叫的喔,小木屋裡面的人就會出來。到時你就完了!」
她連聲音都在抖,天哪,真可愛,我最喜歡這個時候了,每一個女孩子都在這時候抖著聲音跟身體,柔弱地令人想要一把捏碎,這使我勾起了更大的慾望。
我還是慢慢的向她走去,然後對著她張開了我原本緊握的手掌。
粉紅色的、有著香味、緩緩鼓動的東西。
她看到那東西腳就軟了,因為這時她才發現這就是她想找的東西,卻是在我的手裡。
「是你……」
我手上的東西溫溫軟軟、發出朦朧的粉紅色光芒。小隊活動的第一晚我偷到它之後,就決定不還她了,不,該說,當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下好了決心。
這兩個晚上我都握著它,想像是我在她的身體裡,讓我自己爽快了一次又一次。
「你還給我,我求你……還給我……」 她跪在地上哭起來了,好可憐的樣子唷,讓我更不想還她了。
我把那發光的小東西靠近自己的嘴,對她說,我要吃下去了唷,味道一定很好。
她像是刀子架在脖子上,張大了嘴。我在她叫出聲以前就吃下那東西~~她第一天被我釘上,我就偷到手的,她的夢。
香醇舒軟的觸感溜過我的喉頭,我閉上了眼睛,發出讚嘆聲。同時間,她也昏了過去。
後來我在她身上得到的快感,跟我吃過所有的夢它們原有的主人相比,沒有什麼特別的,除了她是處女以外。
也難怪她的夢泛著粉紅色的光,溢出玫瑰般芬芳的氣味。
活動結束在回程的路上,我跟同校的夥伴一同驅車。
「欸,你怎麼把的到那個高傲的大美女啊?真是的,最後兩天都黏著你,真是速戰速決喔。」
我看看一向自詡美女殺手的夥伴,皮笑肉不笑的,沒有答話。
「對啊,好奇怪喔,從以前就有這麼多黏著你的美女,你卻一一又甩掉,你替換的速度真是讓人羨慕呀。」坐在前座的一個夥伴也回過頭來加入話題。
「對啊對啊,教一下嘛。你怎麼這麼吃的開啊?」
從以前到現在,他們就很懷疑,可以算是恐龍的我,竟然身邊美女不斷,而且個個死心塌地,而我卻也都不留戀的一一離棄。
「就先偷到她們的夢,再吃掉,她們就會變成我的人了。」
霎時間在座皆哄然。
啊,又來了,又是什麼吃夢的鬼話,一定又是要留一手啦。真是的,不說就不說嘛.……。
我望著窗外,已經到台北車站了,準備下車了。
我不管到哪裡,都是個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普通人物。就連站在擁擠的公車站牌等車,我都知道,我根本像是不存在。
靠近站牌的那個女孩低頭看著書,夏日黃昏的熱氣悶得她微微冒汗,即使距離有幾十公尺以上,我還是彷彿聞到她清麗臉蛋底下散發的誘人氣息。
可口的女孩都會有可口的夢,一定是的。
當我跟她同一站下車時,她像是失了魂,沿著公車的路線一路低頭走回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妳在找什麼嗎?」
我站的遠遠的,緊捏著掌中那溫熱的、暖暖的小東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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